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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凯力/文
评“全方位公平竞争”
在两年前的一次研讨会上，一位学者大声疾呼“反对联通公司对中国电信的不公平竞争”，在场听众无不觉得这简直是不可思议：联通公司居然有胆量欺负中国电信？接下去才听他说明白：因为联通公司有全业务牌照，而中国电信只有固定网经营权，所以是不公平竞争。按照他的说法，只有给所有运营商都发放全部电信业务的经营权(“全牌照”)，进行“全方位竞争”才算公平。这是笔者在国内第一次听到“全方位公平竞争”的观点，而此后这种观点却迅速蔓延，以至似乎成为一种定论。
面对这种观点，不禁使人想起依索寓言中狐狸请仙鹤吃饭的故事。狐狸请仙鹤喝汤，还说不要客气，大家随便吃，咱们公平竞争。但是汤放在一个扁平的盘子里，仙鹤怎么可能跟狐狸公平竞争呢？因此，这种所谓的“公平竞争”，不过是狐狸的骗人伎俩，是名义上的公平、实质上的不公平。
在电信业内，国内外的无数事实都已证明，市话具有很强的天然垄断性。在它面前，不但联通和铁通几年来一筹莫展，电信南北拆分后的“互相进入”也始终是雷声大、雨点小，前途苟测。即使在全世界，自美国1996年电信法把打破市话垄断作为核心任务以来，至今也没有见到一个成功的先例。这从实践上已经证明了，至少截至到目前，市话的天然垄断性依然是坚不可摧。
对于市话的天然垄断性，学术界有种种不同的理论解释。但是归根结底，其原因就是市话领域(尤其是由交换机到用户的用户线)引入竞争的投入远远大于其效益。在任何行业引入竞争，首先必须由竞争厂商进行投入。然后，消费者根据其产品或服务所得到的效益，决定是否购买以及愿意支付的价格。只有消费者所得到的效益和支付的价格大于竞争厂商的投入(成本)，竞争厂商才能获取利润并生存下去，从而形成有效竞争。例如，如果在自来水行业引入竞争，竞争厂商铺设管道所需要的投入很大，而消费者在家里有几套自来水管，除去麻烦之外，由自来水竞争所得到的收益很小，为此而愿意支付的价格也就必然很低，不足以弥补竞争厂商的投入，所以自来水就成为众所周知的天然垄断行业。
同理，一方面市话竞争者重新铺设网络(尤其是通达千家万户的用户线)的投入极大；另一方面，室内的多根用户线不但给消费者带来不便，而且所得到的效益很小。因此，消费者对市话竞争所愿意支付的价格，必然不足以弥补竞争者的投入。这就使市话与自来水同样，具有了很强的天然垄断性，并已经被上述各国的实践所证明。
与此相反，移动通信等无线通信手段没有市话用户线那种很高的投入。同时，因为目前移动通信的利润空间仍然较大，消费者通过竞争所能够得到的效益较高，愿意支付的价格也就可以弥补竞争者的投入，形成有效竞争。所以，移动通信等无线通信一位是天然竞争的。这一点也已经被世界各国的事实所证明。
正是因为市话与移动在天然垄断性上具有根本的不同，所以引入竞争的结果也将完全不同：即使给移动通信企业或其它竞争者发放了市话牌照，它们也难以进入中国电信和网通集团牢牢把持的市话；而只要给中国电信和网通集团发放了移动牌照，它们很快就可以大举进入，夺走很大的市场份额。因此，这种所谓“全方位公平竞争”的论调，对于中国电信和网通集团来说，“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与寓言中的狐狸一样，完全是名义上的公平，实质上的不公平。
不仅如此，就象互相竞争的航空公司依赖天然垄断的飞机场一样，移动通信也必须依靠大量的地面电路来完成交换机与基站的连接，并且必须与市话很好地互联互通。因此，地面网是移动通信业务的生命线。几年以前，中国电信正是利用自己在固定网上的绝对优势，把联通公司逼得走投无路。正因为如此，国家才决定把移动业务由中国电信中拆分出来，使移动的竞争相对公平了，并由此促进了我国近年来移动通信事业的高速发展。
但是近年来，凡是在小灵通大量放号的地区，移动通信与市话的互联互通就明显地遇到困难，其原因就是市话运营商利用自己的市话垄断，大搞垄断延伸，制造互联互通的障碍来保护自己的小灵通业务。对此，国家领导曾经明确指出：小灵通的“实质是中国电信变相开展移动业务。小灵通技术落后，盲目发展，后患无穷。”可以想象，一旦向中国电信和网通集团发放移动牌照，它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大灵通”，更加变本加厉地对移动通信进行不公平竞争。其结果，“一分为四”之前的局面完全恢复，电信体制改革的成果毁于一旦。
当然，提出“全方位公平竞争”的学者出于良好的愿望，可能认为：“食品业、家电业、计算机业都可以全方位竞争，为什么电信业就不可以？”但是，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特殊规律。就象数学家的“一加一等于二”不适用于一头公牛加一头母牛，提倡这种观点的学者也恰恰忽视了市话天然垄断的基本事实。
那么，为什么这种完全脱离实际的观点会如此迅速地蔓延？无非是因为在它的背后，存在着一些集团的特殊利益。首先是中国电信和网通集团。在移动通信从其中拆分出来以后，它们大喊“失去了业务增长点”，在保持对市话垄断的同时，力图重新进入移动业务。小灵通的泛滥如此，通过鼓吹“全方位竞争”的努力也如此。第二，我国一些电信设备制造企业急于推动3G在我国的应用。但是，鉴于市场需求不明，我国现有的移动运营商对此都采取了慎重态度。因此，他们就把希望寄托在力图重新取得移动牌照的中国电信和网通集团身上，一起高呼“全方位公平竞争”的论调。第三，在全世界的3G推广严重受挫的形势下，国外的电信设备制造商也把目标锁定在我国，因此也在背后或明或暗地为“全方位公平竞争”推波助澜。由此可见，推动这种观点的“三方联盟”虽然打着貌似公正的旗号，却无一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没有考虑我国电信事业的改革与发展，没有考虑公平竞争才是人民群众的长远根本利益。
几年来，这种鼓吹“全方位公平竞争”的论调，欺骗政府、误导舆论，已经对我国电信事业的发展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事关电信体制改革的大局，必须对其彻底批判。(作者系北京邮电大学信息产业政策与发展研究所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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