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月19日，北京长城饭店内，黑压压的“炮筒”和话筒围绕着一家很小很小公司的总经理。这家名叫点击科技的公司，只是全国2500万家中小企业中的一份子，还没有完全展开业务。真正吸引人们目光的，是它的老板，新浪网前CEO王志东。
这足以证明王志东的人缘和号召力，去年6月25日，同样热闹的场面出现在他否认从新浪辞职的新闻发布会上。销声匿迹一年多之后，他又以一个明星般的亮相，宣布复出。这次亮相，像流星闪过，只是“给关心我的朋友一个交待”。之后，王志东将专注于针对企业的软件平台产品，再次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而对这个中文之星和Richwin的开发者，中国第二代程序员的代表来说，这是人生又一个重要的开始。
面对晨报记者，王志东将想说的话一吐而出。
光阴难以磨灭十年感情
记者赴京采访王志东，在机场安检时，巧遇王志东的继任者、新浪现CEO茅道临。得知了记者的采访对象后，他说了声“好”。他表示，王志东一去之后，彼此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但王志东并不讳言新浪，应该说，他很乐意跟人聊新浪的往事。1993年王志东创办了新浪的前身四通利方，迄今十年。在新公司的新闻发布会上，他也不止一次误将“我们点击”说成“我们新浪”。点击科技的技术人员中，大部分都是王志东在新浪的老部下，公司里经常可以见到新浪留下的印记，大家，包括王志东闲暇时上的网站也是新浪网。
一年光阴不足以磨灭十年情感。
王志东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面玩着手机，一面说自己“不需要疗伤。”一位记者打电话问他此时的感受，“豪情万丈，蓄势待发”，他有点夸张地用这8个字概括。
王志东用最美好的年华，创造出了他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作品——新浪。但“人不能活在过去”，去年6月底，就在那个否认自己辞职，正式与新浪宣告分手的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几天，王志东开始注册自己的新公司，这时，王志东正好过自己的33岁生日。王志东将2008年作为7年计划的终点，“那时，小龙、小凤(王志东的一对龙凤胎儿女)就该上学了。”他说。而他自己，也将年届不惑。
王志东希望自己真的能够“不惑”，从离开新天地(王志东就职的第一家公司)时被人逼着交出中文之星的源代码，到进入四通前，老程序员王辑志面授自我保护机宜，王志东以为自己长了不少心眼。而被董事会“逼”出公司，王志东说他得到的最大教训是：国际资本并不一定意味着规范，只要是人，都有弱点。
被“逼”隐退却自断退路
对于新浪一年前那次事件，很多评论都认为王志东是一次斗争的牺牲品。只要资本是多元的，就为未来的斗争埋下了伏笔。耐人寻味的是，新浪有今天这样的资本背景，基本上是王志东一力促成的。1997年开始，王志东经过艰苦谈判，从风险投资那里得到了650万美元，注入四通利方。今天的王志东这样解释：“引入境外风险投资的初衷，是为了用资本的力量，防止其他人控制公司。”
与美国华渊网的并购，使新浪的资本在短时间内急剧膨胀，王志东的股份很大程度上被稀释。后来新浪的上市，始作俑者同样是王志东，“我才是资本运作高手。”他说。但王志东说他对国际化的董事会十分信任。但最后，正是这个国际化的董事会在美国加州开了个“秘密会议”(王志东语)，并作出决议，王志东被免去CEO和董事的职位。“我当时听懵了。”王志东说，直到3个星期后，他才召开新闻发布会，否认辞职一说。
在这3个星期内王志东做了些什么呢？
他失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在全国奔波，寻找律师和投资人，看起来要反戈一击。除了寻求法律解决之外，有人给王志东出了“拉一笔资本，同新浪对着干”的主意，甚至有投资人提议“回购新浪”。但王志东还想着和解，他一个一个地找姜丰年、茅道临，希望能在6月24日开一个视频电话会议，但后来因为一位很有力量的董事不同意而作罢。王志东自称在6月中旬收到新浪董事会的一份合同传真，要求他签一个名，承认“主动辞职”。但王志东没有找台阶下，6月25日的新闻发布会实际上是他给自己断了后路。
我不是被资本赶下台
“如果董事会晚一个月开，新浪的历史将可能被重写。”王志东说，“那么多事凑在一块，要能挺过去真是奇迹。”
去年的国际互联网业，受资本市场的影响，一片风声鹤唳。新浪的独立董事陈丕宏告诉王志东，反正手里的现金还够用，不如先把基本面做好。后来，陈丕宏在董事会里失势，倾向资本运作的意见渐占上风。
这时，又有消息传来：美国在线即将与联想合资，涉足中国市场。恰巧高盛的分析师预言：中国三大门户网站肯定要进行整合。在这样的背景下，新浪董事会期望能抢先一步“合纵连横”。
这时的新浪有两种意见：“合并派”主张资本运作，刺激股价；王志东则主张拆分业务，下狠心开源节流。
新浪员工的眼睛盯着王志东，希望他能再变一次魔术。“当时传言中华网与新浪之间的并购确有其事。但他们开出的条件与先前有很大的出入，大家谈了两个小时就不欢而散。”王志东回忆说。魔术没有完成。
在此之前，王志东还同张朝阳有过接触，两个人一谈就是半天。“我只是不说假话，他是什么真话都说。”今天的王志东谈起张朝阳，已经完全把他当作一个朋友。而当时张朝阳因为怕搜狐被吞掉而拒绝了新浪的购并。
按照王志东的说法，购并中华网不成，是导致自己出局的直接导火索，“他们把我看成了资本运作中的一个障碍。”王志东说。
与“合并”派的意见相左，王志东的主张是“拆分”，即把新浪拆成更为专业的媒体、广告、网络服务三大块，缩减各地分公司，只设地方网站，内容制作则集中到北京。当时，王志东想用这个重组方案(事实上，今天新浪以“中央厨房”统领三块业务，也正是这一思想的延续)对抗其他人的合并方案。显然，他的重组计划意味着许多人将丧失权力，而更多人将被裁掉，于是还没等他在董事会上就该方案作出解释，他发现自己在董事会中的一席之地也被剥夺了。
王志东认为，他不是被资本赶下台的，而是“合并”与“分拆”两种战术冲突的牺牲品。这基于一种自信：王志东才是真正的资本高手，王志东拂逆其他投资人的意志，是因为断定短期概念炒作不足以刺激资本市场。
离开未尝不是好事情
在三里屯的一个酒吧里，王志东掏出笔记本电脑，让记者欣赏他最得意的作品———一双龙凤胎儿女的照片，累计竟达数千张。只要下班不太晚，他都会打电话给妻子刘冰：“千万别让他们睡了，让我再跟他们玩一会儿。”王志东离开新浪时，一对儿女才5个月大，“这对他们倒是好事，我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他们了。”王志东说。
其实离开新浪，对王志东本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这次推出的“协同应用平台”的产品，实际上在1995年的时候在头脑中已经有了雏形。但四通利方的一系列融资，后来的并购、上市，王志东被卷进疯狂向前涌动的洪流，不可能再眷顾他的软件产品，这个念头一搁就是7年。
2000年下半年，整个互联网业衰退，这应该是王志东抽身而退的最好时机，“但我为了追求完美，还是硬挺着。”王志东说，“但也许上天比我更完美，我被逼离职，不至于拴死在新浪，可以做自己的事业了。”即使当时同中华网并购成功了，王志东说他也一样会让贤，引退。
7月中下旬，王志东就开始在友谊宾馆一个最清静的套间里办公，难得约见几个特别相熟的记者，周末陪妻子一起去爬山，王志东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期。在那间100平方米的办公室里，王志东思索着未来的道路。商业嗅觉灵敏的他抓住了“第三代互联网”这一概念，尽管他发表演讲时，在座的非专业人士很少有人听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
在这间办公室里，王志东还在反思自己与资本的博弈。王志东并不排除点击科技未来融资的可能，但如何掌握自己的控制权显然是他考虑的重点。
“为了忘却的记念”
其他不论，王志东绝对是一个有个人魅力的人。帮记者联系这次专访的一个女孩，当年听说王志东辞职后没有做任何打听，当即决定休假，紧接着就跟着一无所有的王志东出走。至于当时新浪那绝不算低的薪水，好像她没有考虑。
出乎记者的意料，王志东一谈到新浪就滔滔不绝，止也止不住，甚至还为能说一些以前不便说的话而感到快意。经理人同企业的分分合合本是常事，而王志东与新浪的关系，绝非一个职业经理人同公司的关系那样简单，新浪，已经成为王志东一段抹不掉的记忆，王志东，也已是新浪一段擦不去的历史。
王志东要创造下一段历史，他决定从公众视线中消失一段时间，“我以后很少会接受大众媒体采访了。”这次采访，就权作是“为了忘却的记念”，王志东也好轻装前进。他对记者所说的，夹杂着感情的因素，也只能算是一家之言，并非对历史全景的描绘。但当你看到王志东那憨厚的笑容，你就会感觉，这些话至少是真诚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