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1日,一个令华尔街异常感伤的星期日,纽约。在众多业界人士焦躁不安的期待中,苦硬撑了一个多月的世通公司(WorldCom)终于扛不住了,根据美国破产法第11章宣布申请破产保护,此举创造了美国商业史上最大的企业破产案,甚至令企业会计丑闻“元老”的安然都黯然失色,在高科技热潮中曾经风云一时的通信大鳄居然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世通的故事却还远没有结束。现任CEO约翰·西吉默正在尽最大努力拯救世通,让事态向着他如意算盘的方向发展:如果世通破产之后,客户没有流失,那么申请破产显然是一桩很划算的买卖(麻烦和丢人除外),因为大部分债务被清算了,而大部分资产却没有受损。失去的,是沉重的镣铐,得到的,是自由的美丽新世界。
但是,如何摆脱镣铐的束缚,是当前最重要、也最头疼的事。
甩掉债务包袱,或者被压垮
自从会计丑闻被曝光以来,客户对世通能否正常运行表示担心,于是纷纷拖欠支付通信费用,而设备供应商也趁机落井下石,要求世通提前支付现款,否则不予供应新设备。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腹背受敌的世通很快就陷入了更恶性的财务危机中。
4月,约翰·西吉默走马上任,换下了臭名昭著的前任CEO伯尼·艾伯斯。西吉默肩上的担子非常沉重,他必须扮演救世主的角色,以一种轻便、精简的方式重新塑造世通。西吉默首先要清理世通300多亿美元的债务。花旗银行、JP摩根大通、GE资本公司是“控制权债务人”,如果西吉默的拯救计划未能成行,他必须优先考虑支付它们20亿美元的债务。西吉默还需要说服其他债权人,将其债务交换为重组后公司的股份。
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世通的管理层和债券持有者,它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竭尽全力阻止世通被分拆出售,因为他们拥有世通的大部分债务(约为290亿美元),银行贷款只有26.5亿美元,并且,银行提供的是无担保贷款,所以和设备供应商一样处于偿还队伍的最末尾,对于公司的重组只有并不重要的发言权。
当然,世通在破产过程中还可能会出现其他意想不到的情况,但基本债务情况如上所述。在申请破产保护之前,贷款人的利益是最高的,破产保护申请开始之后,权力的重心就逐渐向债券持有者一方转移。
根据官方声明,世通将在120天的时间内与债券持有者、银行及其他债权人协商公司的重组计划。但分析家认为,实际进程可能要持续至少9个月,因为当事各方(债券所有人、贷款人、设备供应商)在进行着勾心斗角的利益较量,谁都不想大公无私地多损失几张钞票。债券持有者倾向于债务股票交换方案,如果涅磐后的公司能拥有一张干干净净的资产平衡表和一份健康的资产,那将是它们收回原有投资的唯一指望所在,但银行和设备供应商就不愿意走这条路。债券持有者将主导债权人委员会,不过,贷款人和设备供应商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一场激烈的争吵在所难免,关键就看利益所有者如何互相妥协最终达成一致结果。
世通价值几何?
世通落难,也有人暗暗高兴。小贝尔们和一些长话运营商时刻都在密切关注着世通的消息,希望这家巨无霸被五马分尸,自己也好乘机捞它一把,即使没有大块的肥肉可吃,排骨啃起来也同样爽的很。
世通的服务对象有普通消费者,也有大企业,业务比较多元化,但核心资产只有三大块:UUNET互联网业务、世通的企业长话业务、MCI的消费者长话业务。
UUNET是世界上最大的商用互联网数据业务运营商,向很多企业巨头提供从VPN到Web托管再网络接入等无所不包的服务,客户有纳斯达克股票市场、联邦快递、美国在线时代华纳、美国军方等,在美国,大约30%的电子邮件和网络流量都要经过UUNET承载,这部分资产大约为1000亿美元,是西吉默一手养大并于1995年登陆股票市场的,后来被世通收购。虽然自90年代后期以来,UUNET业务增长明显放慢,但数据和互联网业务明年仍可望获得5%至10%的增长,国际业务增长最快,将达到14%。UUNET是世通旗下最有活力和最有希望的部分,去年收入为47亿美元。
MCI于1997年被世通以420亿美元并购,在长话业务方面具有相当的竞争力,消费者用户达2000万,是世通公司现金来源的一条主要渠道。分析家预测,受电信业大环境不佳和世通会计丑闻的负面影响,MCI今年收入将会下降15%至83亿美元,但仍能占到世通公司总收入的24%。
西吉默最想卖掉的是半死不活的无线业务及SkyTel寻呼业务(估计价值约为10亿美元)。
企业重组专家认为:世通的管理层和债券持有者的最佳重组方案是,在MCI和UUNET的基础上重新打造世通;如果实在不行,可以再卖掉MCI,募集20亿美元,专心只运做UUNET。前不久,FCC主席迈克尔·鲍威尔也表示,可以网开一面,让某家小贝尔收购MCI。但可惜的是,截止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对此表示感兴趣,原因之一是MCI附带的债务过于繁重,谁都不想做烫层皮的买卖;之二是潜在买家也在充分利用搏弈心理,等待最便宜的价格时方才愿意出手。事实上,作为AT&T被分解之后的区域性电信巨头,小贝尔们也精的很,想借机非难一下电信监管当局,向它施加压力,让它对现有政策做出修改,允许市话运营商和长话运营商的整合。
此外,电信行业刚刚经受了一次全球范围的大崩溃,大家都在艰难度日,没有几家公司过的滋润还腰包阔绰,所以,想找到合适的慷慨卖主还真不容易,所有这些因素都加大了西吉默拯救世通的难度。
两道“鬼门关”
世通要挺过危机,至少需先跨越两道“鬼门关”:
首先,稳定管理层,使重组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
现在,世通被发现存在38亿美元的会计欺诈,如果调查者后面再发现其他违规或违法的地方,重组计划就将被全面破坏,债权人可能会要求法官把公司谈判代表换为独立的托管人。事实上,债权人事前曾经多次排挤西吉默,倒不是说他做的有什么不妥,而是他们希望公司重组有一个干干净净的开局,跟当前的混乱不要有任何瓜葛(西吉默与世通前任CEO艾伯斯及前任CFO斯科特·沙利文过从甚密,艾伯斯和沙利文都曾援引第15条修订法案,拒绝在国会调查前做证认罪,SEC对世通在调查过程中的不配合也很是恼火)。还有人觉得,西吉默擅长分析,但不具备雷厉风行的作风,不是改革的合适人选。好在西吉默得到了董事会的强力支持,但要使一切顺利,西吉默必须通过自己的表现,让债权人相信他才是世通真正的救世主。
即使抛开那些对西吉默拯救世通的能力的怀疑,仍有人对他建议的重组战略的可行性表示怀疑。其一,在当前的环境下,要找到一个愿意接盘MCI的买家是相当之难的。由于光纤容量过剩,导致网络接入和数据传输服务价格暴跌,单今年春天就跌了90%。虽然互联网数据流每年还保持着75%至150%的不错发展态势,但其他电信业务的增长却不容乐观。其二,看到世通在灾难中挣扎,竞争对手们也幸灾乐祸,它们内心可不愿意看到西吉默获得成功,它们最希望的是通过这次混乱除去一个强大的令人头疼的竞争对手,所以任何一家公司都不会出高价。世通想不贱卖自己是根本不可能的。
西吉默声称他将在一名神秘的重组专家的帮助下让世通重振雄风,这名专家直接向他本人回报工作,在没有成功之前,他不愿透漏更多的信息。
第二,在危机关头保留住原来的客户。
前不久,联邦政府有一项数十亿美元的飞行控制系统改造工程,本来有望中标的世通却因公司会计丑闻不幸失去了这笔大单,这无疑是当头一棒。世通主管政府市场的副总裁坦承,现在得到政府合同的难度越来越大。
大公司通常都不太喜欢更换数据或长话运营商,因为那可能会导致潜在的业务中断,但仍有一些客户被世通的现状给吓跑了,如苹果电脑、CNET、罗技等将部分业务从世通转移到了Sprint和AT&T,而后者显然也把世通的危机视为自己的商机,想方设法从它那里挖墙角。
新的客户很难赢得,老客户再选择离去,那就会酿成真正的大麻烦。所以,西吉默和公司其他高层领导每天都不厌其烦地给那些企业客户打电话,让他们相信世通的业务运作非常健康,消除他们的顾虑。世通的销售人员甚至向客户提供3万美元的签约奖金,以防止他们流失。只要竞争对手AT&T和Sprint搞出优惠活动,世通就一定要做到更好,讨客户欢心。这种被动型的防守策略截止到目前为止还比较有效,竞争对手还没有能够把最主要的客户挖走。但这种游戏不能打持久战,否则就会把世通搞的弹尽粮绝。
分析师认为,如果世通能保持住客户群,从破产阴影中完好无损地走出,它的前景还是相当美妙的,既摆脱了沉重的债务包袱,还可以通过破产前的精简及非赢利业务的出售或终止,裁减数以万计的员工,此外,作为重组计划的一部分,世通还将关闭部分未充分利用的网络,节省运营开支(由于不再增加网络容量,能够将资本支出从今天的25亿美元减到5亿美元),可谓是“一石三鸟”。结果将是从被动防守到主动进攻的大转变:一个扁平、轻灵、令竞争对手胆战心惊的世通获得新生。大难不死、反而功力大增的世通将擎起价格战的利刃,从竞争对手那里攻城掠地。
显然,这是世通最美妙的梦想,但它首先要度过破产难关。危机与机遇并存,剩下的就看世通的管理层和债权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