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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来了，并且越升越高
近日，记者采访了人民网负责人蒋亚平，以下对话是此次访谈内容。
记者：现在大家都在说互联网正“遭遇寒冬”，您却说互联网是八九点钟的太阳。为什么这样说？
蒋：大概在三四年前，我曾写过一篇文章，叫《冉冉升起的网络媒体》，有些影响。这其实是比喻的说法，就是把互联网比作一轮朝阳、充满生气的朝阳。当时讲一二三四媒体，新出的互联网还只是一个小弟弟。
记者：这个小弟弟好像有些命运多磨。
蒋：这是一个背景。三四年以后，这在网络上应该算是一代时间啦，互联网依托这么好的技术，成长起来了，这个冉冉升起的太阳越升越高，越来越亮。但一个事实是，2000年4月，纳市大跌以后，互联网世界，包括相关产业、领域不是很振作，各种说法都有，如“业界精英大逃亡”。逃亡的方式不一样，有的是被迫逃亡，有的是主动逃亡。原来把互联网弄得最火的风险投资，也在冷落它，也在逃亡。整个社会对互联网的看法似乎正在改变。
记者：人们的态度好象比互联网变化得还要快呀。
蒋：不错。但是，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我们来看一些材料，看一看1997年1月到2002年1月五年中的几个基本数据：一个是上网计算机，从29.9万台到1254万台，增长了42倍；第二个是上网人数，从62万到3370万，增长了54倍；第三个是带宽，从25.4兆到7597兆，增长了296.7倍。域名注册和站点数也分别增长了31.31倍和184.7倍。还有其它一些数据……这儿我提醒你注意数据，这些数据比我们看到的互联网“死呀活呀”的更有说服力。对网络来讲，一个上网计算机数，一个上网人数，一个带宽，搁在这儿就是硬指标，至于钱暂时多投一点，少投一点，都不是很重要的。
记者：钱少了，是不是看问题的态度就要转变。
蒋：比上面数字重要的是往前看。互联网依托的技术本身是往前的，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多，而且互联网成本在下降，包括上网和做网的。更关键的是，互联网服务的质量、产品越来越好，越来越多，互联网真正在进入普通人的生活。
记者：您现在看互联网的态度与三四年前有什么不同？
蒋：那个时候真是像个小黄花儿一样，出来咿咿呀呀，说话都说不清楚。人民网刚创办的时候，登人民日报的一些消息，自己原创的不多，访问量也很低。四五年前我们就做多媒体，人影一蹦一蹦的，而且只能做一点，还很贵。现在不一样了，一天各种信息一万条以上，整个互联网服务领域要宽多了，整个收入都在增长，一种全方位的质的提高。原来看它刚刚升起，现在是八九点钟的太阳，太阳是有生命力的，能给人间带来温暖，有恒久生命力。
到了颠峰并不是好事 记者：那么，中午12点中的太阳什么时候到来？
蒋：这不光是个时间问题，我想取决于某些条件。再说，一个东西到了正当头的时候，是好事还是坏事？所以，我们只要看到它有一个向上的趋势，八九点钟的太阳毕竟还不到它的颠峰，还没有发展得很成熟，怎么样才能成熟，有哪几个基本指标呢？标准应该是各得其所，而不是哪一方。
首先，网民能得到很好的服务，跟互联网有关的企业能够赚钱，通过赚的钱来继续开展服务，往前走。另外，整个社会能通过网民上网这个行为，得到经济、文化的推动。具体讲，工作效率提高，生活文化水平提高。比如互联网有什么销售额的话，有什么生产总值的话，应该达到多少，是可以计算出来的。在GDP占的比例大概是多少，是不是到了颠峰。还有，这个行业交的税是多少，对整个国民经济和财政的影响是多少，相关的从业人员是多少，包括互联网相关的技术是否被充分的应用。
这个时间要多长呢？二三年，三五年？这中间还要一些条件，互联网要做好的话，需要几个真正的条件。光把新闻做好不行，因为互联网是个传媒大平台，一旦平台搭得好，增加一个新业务成本就小，边际成本就低，比如在发布新闻的平台上再作咨询的话，底层的数据库都有，硬件的软件的东西不会投入很多。
所以我们讲，12点钟，如果有的话，取决于一个综合因素，什么时候到，还说不清楚，但我看到，所有的因素都在茁壮成长，负面的因素在不断减少。关于互联网的投资，不说高潮，肯定还有一波，而且不是一波。留下来的，无论是项目、人、公司，肯定是最好的，当然也是最有投资价值的。
没有模式就是最好的模式 记者：近段时期来，新浪在做跨媒体，搜狐在弄网上购物平台，而网易在忙着找游戏代言人。总之，三大门户网站都在寻求新的赢利模式，那么对作为“官方网站”的人民网来说，是不是不存在这方面的压力？
蒋：你说的是两句话，我同意前一半。其实，压力对我们是一样的，情况各有不同，从根本上讲，不存在寻找新的增长点的问题，这是我的一个基本观点。
你不妨仔细想一下，互联网新的模式你能够找出什么来呀，还是这些东西，能找什么新东西来？讲大的东西，ASP、ICP、IDC、ISP、电子商务，加上ERP——企业信息化需要的东西，互联网的基础之一。这都是这几年互联网发展中提出来过、炒作过的东西，短信、无线、宽带的相关概念，都万变不离其宗。核心是ICP问题，是content。电子商务还是通过一个网站，通过一定的接入方式和认识方式，提供特殊的内容服务。我这两年没看到什么新的东西。
比如，最近王峻涛又在西单讲B2C，这是以前讲的东西。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这些东西永不过时，永远是增长点。只要你搞互联网，就要用互联网来整合社会资源，为网民服务，只要网民用互联网，这些环节哪个都不能少。
所以，现在大讲增长点，其实正是心虚。收费大家还在瞎撞，创收的模式有什么新东西？广告，万变不离其宗，仍然是网站的主要收入来源，在相当长时期内还会是，这没疑问。第二就是信息产品的服务，没有变化。我相信下一步大的互联网内容提供商会做这些事情，因为现在他们顾不过来，等信息化水平提高了，数据增加，对信息产品的需求增加，肯定会要做。人民网现在就在做，新华网也在做，包括慧聪网。没有互联网，这些都做不了。第三，就是以前提过的，现在开始付诸实际的“服务收费”。
记者：对，炒过一段时间。
蒋：不是炒，这是大势所趋，大局已定。为什么？第一，不收不行。第二，不收没道理。第三，网民会给钱的，你放心。一开始，不愿给钱，你不是不要钱吗。现在，你要钱，一分钱一分货，天经地义，我想网民不会不讲道理。
现在收费的这个免费邮件质量就比以前好多了，又比较快，所以收费一定成功。早就应该收的，像263就比较早，新浪2001年上半年动手，不迟。美国的AOL实际上一成立就通过会员制收费，这是它成功的关键之一。
第四，会员制，像游戏，还有增值比较高的东西，下棋呀等等……还有人讲“超媒体”，新浪、TOM做超媒体，仔细想这是新东西吗，不是。到这一步已经在互联网之外了，你是用互联网形成的品牌来整合相关的一些资源，来进入一些难进的行业，如媒体业。
所以，最核心的是，不是我们要找新的盈利模式，而是要把我们现在的事情扎扎实实做好。你就把你的接入做好，你就把你的广告做好，你就把你的邮件收费做好，把信息产品的开发做好，把电子商务做好行了，你还想做什么？做飞机？开坦克？
电子商务的两个条件 记者：您好像要讲到电子商务了，这似乎是大家又爱又怕的东西。
蒋：在转轨的时候，人们习惯讲不同的商业模式，讲电子商务，讲ASP，讲IDC，讲ERP，其实想一下，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整个社会的信息化程度的提高，有这种业务需求呀。讲电子商务，像游戏、vod，就要宽带跟上来。
电子商务需要什么呢？需要两个大的条件，一个是企业自身信息化程度的高低。程度高，电子商务才有基础。你光十几个人，什么都不懂，在那儿穿来穿出，肯定是不行的。再就是电子支付，包括社会的信用。
记者：这些条件目前都还比较差，看来，电子商务前途未卜？
蒋：肯定要搞电子商务，在一个大的传播平台上，你怎么可能不搞，我们现在看到纯电子商务平台在中国几乎没有，8848虽然公司还在，电子商务业务是不存在了，没坚持做非常可惜。但新浪、搜狐呀，上面都还有电子商务业务，我们现在中国找不到类似eBuy的东西了，美国的没有了，但这块业务它还会存在，而且目前图书和旅游产品的电子商务发展很快。
赢利还有一块，就是大家开始最想玩、最玩不出来的资本市场。现在大家不说了，其实说它是赢利点，是很科学的，不是完全倒钱呀。你猛做，东西升值了超过你固有的价值，你往股市一抛，人家来买，你就兑现了。目前这一块是有问题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不过肯定还会回来。
资本追逐泡沫？ 记者：什么时候回来？二年内投资潮来不来？
蒋：现在指望着大拨来，我看不现实。我的感觉，有的投资者，有的资金，已经在下面行动。在某种意义上讲，现在是入市的好时候。当然，也许不可能再有搜狐和新浪推出时那样的机遇了。我记得新浪姜丰年他们是1997年春节后就在北京行动，就在找投资对象，直到1998年下半年才同王志东联系。
但现在不是以前那种模式，你有几个人，还是从美国回来的，有个商业计划书，他就投钱来。现在可能是另外的方式。互联网的投资，特别是基于现实经济世界的互联网，是会有人感兴趣的，没问题。
记者：资本回来，它就不怕再鼓泡吗？
蒋：的确，互联网有四大泡沫。首先是股市。涨了跌，一下挥发了2/3，“知识英雄”都缩了水。第二个“泡”是以网站为代表的互联网形象，在广告市场上的表现。1998年下半年以来，在中国主要大城市可以看到铺天盖地的网站广告。有个网站2000年一年给一家广告公司的广告费就达8000万元。这个网站人去楼空后大半年，公共汽车还拉着他的广告牌到处跑。
第三，网站服务业务名不副实。网站起步时，一般都是打着电子商务的旗号、信息服务的旗号、生活平台的旗号。就是到目前办得不错的网站上去看，也不是那么回事。三四年过去了，最叫座的服务内容依旧是新闻。电子商务至今还是摆不上正席。你说你能做这个事情，事实上你做不了；你说你能做得很好，其实你做不了那么好。这就是第三个“泡”。
第四个“泡”是工资收入。三四年中，工资最高、拿钱最多的人，是做网站的人，是工作与互联网“沾亲带故”的人。动不动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甚至几百万元。有的还要以美元计，太出奇了。那么泡沫是什么呢？或者说是些什么东西变成泡沫了呢？是一些投机的资本、一些人的投机心理以及在互联网超级大发展过程中投机的人。当然也包括一些真诚的风险投资人。不过有一个问题，说出来大家可能舒服点儿，就是，其实网民从互联网获取的利益是最大的。在这个意义上讲，“烧”掉的钱，相当一部分成为“收益”进了网民的腰包。
网络“三分天下” 记者：人民网今后保持做一个新闻网站？
蒋：人民网一开始是以新闻为主的综合性门户网站，开始定位是这样，可惜因为当时资金投入等原因，未做彻底。你冷静去看一下我们的网站，确实我们的问题很多，特别是现在跟新浪、搜狐比，我们是有一定差距的。1996年10月，开始筹办人民日报网络版，到现在，我们缺少两块东西，一块是搜索引擎，一块是电子商务。回头看，电子商务没有搞，是完全正确的，时机不是很好，这没什么遗憾。但搜索引擎是我们应该做而没做好的。当时钱啦、人啦，都有局限，也有决心的问题。人民网的业务一开始构筑的是互联网一个大的交换平台，记得当时人们讲，是要弄出个什么什么品牌。其实，1997年我们就做全文搜索，是当时最好的，非常有效。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是比较全的，服务内容也很多。我们免费邮件也是200万用户的规模。
记者：我最近看到人民网在朝阳区放了很多路牌广告，是不是要向商业网站学习？
蒋：是的，有183块户外广告。这方面是我们的弱处，还要加强。目前，人民网还是以新闻见长，我们有自己的记者队伍，也依托人民日报在世界各地的记者网络，这是我们竞争的一个优势。
记者：人民网1997年1月1日就开办了，作为创始人，您好像没有其它那些商业网站创始人的“知名度”，这是不是好事？
蒋：出名是好事。其实，了解详情的人知道，中国第一次评“十大网络人物”时，提名候选人，好几次找到我，我都坚决拒绝了，主要是体制和机制不同。再次，出名也未必是好事。你看中国改革开放20年来，许多“知名人士”都被浪头淹没了。
记者：新华网和人民网是否有竞争，和商业网站呢？
蒋：我们来看看目前互联网的三大块：一类是新浪、搜狐这样的网站，肯定会成为称雄于中国互联网市场的公司。道理非常简单，因为他们是中国改革开放过程中出现的新型的市场力量、资本力量，这股力量聚集了一大批最优秀的IT人才，又有灵活、高效的运营机制。
二是资金雄厚，经验丰富的五大力量，他们是微软、雅虎、美国在线、TOM、中华网。
三是国内传统媒体办的网站。以人民网、新华网、央视国际为代表。这是一种巨大的力量，如人民网属于人民日报社，新华网、央视国际所依托的分别是新华社、中央电视台。这类网站起步不晚，服务不差，资金不缺，人才也有。若在机制、体制方面有所创新，有大发展的可能。
在这三种力量内部，特别是在几大商业网站之间，竞争将非常惨烈。有人说，在中国门户网站市场上，新浪、搜狐和网易三家不可能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他们三个长的是同一个面孔，做的是同一件事情。不仅中国市场，美国的资本市场也很难容纳这同样的三家网站。
两年多以前，雅虎就以中文网站的形式进入中国，虽然不成功，但它没有轻言放弃。TOM进入互联网的时机恰到好处，它披着互联网的外衣，专做媒体的生意，在某些领域已经取得成功。中华网起步最早，资金雄厚，投资面很广。微软酝酿已久，一旦发力，世人侧目。但是，市场规模终究有限，这几家都取得成功，不大可能，除非他们都有各不相同的商业模式，包括转行做投资公司、软件开发公司、系统集成公司，但那就不光是互联网业务了。
传统媒体办的网站，面临的形势和上面分析及估计差不多。中央几个重点网站，还有东方网、北方网、南方网等十来家，最终在这个领域里面能够在全国、全球范围内形成气候的，恐怕也就两三家。
回到我们跟新华网的关系问题。我们跟新华网的互补性还是很强的，就像新华社跟人民日报的关系一样。人民日报出一张报纸，版面熟一点，重大新闻反应快一点，新闻组织包括记者采访可能好一点。但新华网全国很多记者，是消息总汇，面更广一些，多一些，在此基础上做一些信息服务可能优势大些。央视国际的优势在宽带时代会更明显，互补性强，多媒体的，所以互相之间有互补也肯定会有竞争。
背负晴天的互联网 记者：最后，请您给互联网一个基本的、总体的评价。
蒋：我不说什么总体评价，来看看互联网的一些人和事，就会发现很多的奇迹。新浪就是一个奇迹。1998年9月横空出世，3年间成为在中国乃至全球都有巨大影响力的网站。已经不在新浪的王志东，还在新浪的姜丰年，当然包括他们的其他新浪同仁，如汪延、陈彤等，都是成功者。新浪的成功有必然性，天时地利人和。记得王志东离任前夕在我国香港特区财富大会上讲过一句话，他说新浪是“提前入世”。新浪确实抓住了一个最好的机会。张朝阳、田溯宁，中国人中能找到几个比他们还成功的归国留学生？尽管目前仍不能说大局已定。对这些年轻的公司，年轻的业界精英，要有客观的评价，他们当中一定会有伟大的胜利者。
整个互联网界主要面对两大挑战。一是投入产出的挑战，此关不过，万念俱焚；二是宽带的挑战。宽带技术和相关服务已经是兵临城下，倘若网站上还是眼下这样的以文本文件为主的窄带数据，还是基本没经过整理加工的一般信息，到时肯定连擂台都上不了，上去了也就被一两拳打下来。谁能解决好这两个问题，谁就会活得更健康、快乐、自在。(蒋亚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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